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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盤子兒散灑於几上，几上行列交錯，但在遠眼中完全不是這麼回事。只見他闔眼思考良久，才偶爾改變棋子的位置。有時只單純移動白子，有時又將黑白子位置對調，有時卻各抓把棋攪和在一齊。
軒轅遠，只剩半壁江山的周天子，如果那半壁江山真是他的話。對他來說，几上這行列交錯就像是列祖列宗給下的規矩，不熱衷於博奕的遠，只是將棋依著自己的意作擺放，以作思索時的協助。按著規矩來，太累人了。
遠，將白子一把把以右手高高舉起，又任其從指縫間嘩啦落下，將几上的佈置都給打碎了。黑白子受到衝擊，躍出了應被拘束的框架外，散落一地。
一旁侍女見狀想前來收拾，正準備跪下拾子時，軒轅遠輕輕一句「沒關係，由他去吧。」侍女只得再度站起。聲音不響，但從喜怒不形於色的遠口中所發出，卻給人莫名的威嚴感。
他伸手在被攪亂的黑白中挑出了幾個子兒，取在手上把玩著。今日的遠在等待著什麼，但他要的只是預知的結果。不久，侍女通報客卿杜預來見。
杜預雖為客卿，卻曾事於先王，被當今周天子尊稱為「亞父」的奇士。平時出入神秘，百官能與杜預照上面已屬不易，更不用說是交談數句。其人謠言滿天飛，有人說杜預其實是先王的私生兄弟，也有人信誓旦旦言道杜預是晉國掛印離去的良相公孫珝，但這些，似乎都做不得準。
「快請亞父上座。」雖話如此，但遠仍玩弄著子兒，連來報的侍女都沒瞧上一眼。一旁侍女想上前將席間作整理，仍被遠揮手拒絕，絲毫無收理的意思。
高大的身影進入軒轅遠的眼角餘光裡，遠只是轉過頭，看著那張黑白分明的面具，頷首致意，道了聲：「亞父。」杜預也將雙手收攏，微微彎腰，算是回禮。
遠對週遭侍女揮了揮手，意示全部退下。杜預看了看散落一地的黑白子，問道：「心情很亂嗎？」遠的目光對上杜預，深的什麼都探不著。手一伸，迎向一旁的坐席，道：「坐。」席上還留著幾個子兒。
待杜預上座後，遠看著他，不自覺手上施了些力，搓揉著把玩的棋子。「結束了，亞父？」幾顆黑白因相互摩擦而脫漆，殘片沾染在手上，有幾枚跌落於遠腳下，已經斑駁不堪，露出裡的木紋底。
杜預會意，拈起枚棋。「天子因國事而憂心，身為人臣當為分憂。那麼，這下臣先收回一子，如何？」聲音中淺帶著笑意。說罷，將黑子啪的一聲，按於正中。「人，都處理完了，幾日後便行。」
「有勞亞父了。」遠明白，這舉動不過是想令他寬寬心罷了。杜預早把自己在思考的事兒探個了透，甚至手邊這幾顆黑白他都能叫出個名號來。
杜預忽然發難，口氣中帶著些微責怪。帶著面具的他，總是摸不清何時會開口。「這麼說吧。臣不明白為何需如此大費周章，只為將個已死之人送走？」遠的目光閃爍了下，隨即又黯淡無光，在有如黑石的眼瞳中消失殆盡。隔了會兒，緩緩道出：「吾不過是為了有更多棋能使用罷了。」
杜預，雖說如此，但出雲可是你一手所培植出來的啊……遠心中這麼想著。
遠轉頭看著窗外，又道：「有沒有留下什麼話？」明知故問，雖然只是預知的結果。剩餘的幾顆棋，不知不覺中，握的更緊了些。
「他最後只這麼問。」「蘇妃呢？」
「是嗎？」遠的頭並沒有轉回。正值桃花盛開之時，庭外落英紛紛，煞是美麗。